忆
无极之渊。
忘川河承载灵魂,黑色的水流豁开高崖,如泻万丈,三清河水澄澈如璧,从下往上看,如天洒千尺白练,一条界破青山色,两道长河瀑布激流勇进,声如激雷洪钟,炸的人耳畔嗡鸣,其间水汽氤氲,又因地处两界交界处,寒气侵骨。
而那中心漩涡水流旋转不定,黑沉沉的一汪如同潜伏着巨兽魔物的深渊,站在半空低头看去,不及一时半刻,惊觉两耳不闻,两眼昏花,气血翻涌,心潮澎湃,大有一番下九江戏蛟龙的豪情。
玉幽仙君悚然一惊,没想到他心坚定更比磐石,更是众仙推崇无情无欲一心向道的石头仙人,连他自己也以为定力非比寻常,世间再无诱惑。
这无极之渊他不过看了一眼竟有此威力。
玉幽仙君不敢托大,但想起神尊的任务还是决定探他一探。
他纵身一跃,扑通一声投入深渊漩涡,很快失去了踪影。
玉幽仙君乃三生石所化,又生于忘川河畔,凫水对他而言不是难事。但俗话说,打死犟嘴的,淹死会水的。他一如漩涡便知此行凶险。一入其中,并不如孟仙儿所说,不能使用灵力,而是一瞬间灵力几乎被抽空,人在其中根本就是随波浮沉,半分力气也使不上。
玉幽仙君挣扎无望,只好化出本源,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化出本源石,沉水下落。
一时三刻,孟仙儿不见玉幽仙君上来,她在上面焦躁不已,最后奋力一拉捆仙绳,绳子在半空划出一道圆弧,啪啦一声打在焦黑的地面,孟仙儿大惊,趴在悬崖边大喊:“玉幽!玉幽!!玉幽——”
她心中焦急万分,但也知道自己此刻下去除了陪葬半点用处也无,只好紧急向阎王传讯,毕竟阎王还曾经救过自己。
殊不知,阎王因着昨日被选为侍神,此刻已带着看热闹的忘川仙君奔向女娲的娲皇宫,力图在神尊面前先行露个脸。
打他此番主意之仙神不在少数,可惜他们一窝蜂冲向娲皇宫,不过徒增尴尬,神尊此时尚且在不周山带娃筑屋忙得团团转。
筑屋倒也简单,神尊不过摘几根野草,捡几块石头在地面上堆出屋子的模样,再从万丈高空扔下,白玉为基琉璃为瓦,玉树花海,琼花阁楼便在不周山上拔地而起,遥遥望去宛如在璧雪高山间凭空多出来一道山棱,流光溢彩,美轮美奂。
宫殿门口的牌匾落地之时,便自发镌刻四个大字“苍茫云海”。
“苍、茫、云、海?这是神尊自己题的字吗?”桑灵眨巴着大眼睛,作为一个刚刚成仙的小树灵,作为一个刚刚目睹神尊筑屋全过程的小孩他都未免太过冷静。
“是,也不是。”神尊永远似是而非。
“我不喜欢这四个字。”桑灵嘟嘴。
神尊奇道:“为何不喜?这四字岂非浩然阔大,凌然天地,尽收其中。”
桑灵:“高处不胜寒。”
“你懂的真多。”神尊似答非答。
“我饿了,我们去凡间吃东西吧!”桑灵不想纠结这个,他兴高采烈的道。
神尊道:“本尊允你千年神力,虽不能尽用,但足够辟谷不食,为何还要吃五谷?”
桑灵严肃点头,“因为我饿了呀!”
“……”
神尊:“不若你自行前去,本尊还有要事在身,不能陪你去凡间。”
桑灵:“那就不去,神尊可以在山下打猎,那种未开灵智的兔子?山鸡?可以埋在土里,在点火烤熟就可以吃啦,据说非常好吃。”
神尊纳罕,“你一个刚开灵智的小仙,如何得知这些?听谁说的?”
桑灵道:“凡间有巫神曾登昆仑求道,他晚上做梦自己说的,野兔、山鸡、鱼、老虎、野马,狼……等等,据说都可以制成美味,我好想吃啊。”
神尊捏了捏他肥嘟嘟的小脸,笑说:“还是个小馋猫。”
桑灵义正言辞,“我不是猫,是神树!神树!”
“好吧,小家伙,让本尊给你打猎也行,现在把昨日教给你的《洗髓经》前卷背一遍,背出来了就给你做好吃的。”神尊牵着他的手下山,一步一个脚印往山下走。
“啊!全部吗?!”
神尊冷酷无情,“嗯,全部。”
“哦,那好吧。”
“论曰:易者,换也;筋者,筋脉也。易筋者,比喻之辞也,盖言去其原来羸弱无用之筋,而易以坚强有用之筋也,亦即言练习此功之后,可以变易其筋骨,而使坚强有用也……”
山道上响起了稚子诵书的嗓音,声音清脆悦耳,飘过东,越过春,趟过夏,流过秋,最后伴随着小白兔的惨叫声中停止。
三日后。
苍茫云海宫门打开,一道白玉天梯延伸向下,迎接归来的侍神们。
桑灵一早就坐在门口等着了,苍茫云海除了他就是神尊,虽然神尊惊为天人——哦不,他本来就是天人,但还是改变不了他寡淡无聊的本质,除了对方会做各种各样的好吃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