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四十八章 少年有事问春风(1 / 2)

剑来 烽火戏诸侯 7218 字 2017-11-11

老秀才一跺脚,气呼呼道:“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,古人诚不欺我!”

高大女子拧转那株不知何处摘来的雪白荷叶,杀机重重,虽然她脸上笑意犹在,可怎么看都寒意森森,“打不过就骂人?你找削?!”

原先遍布于十里之外的圆形剑阵,瞬间收拢,变成只围困住河畔山崖这点地方,与此同时,剑气愈发凌厉惊人,剑气凝聚而成的剑阵墙壁,以至于天地间无形流转的虚无大道,

老秀才缩了缩脖子,灵光乍现,立即有了底气,大声问道:“打架可以,但是咱俩能不能换一个打法?你放心,我这个要求,能够顺带捎上陈平安,保证合情合理,合你心愿!”

高大女子沉默不语,突然看到老人在可劲儿使眼色给自己。

她犹豫片刻,点头道:“可以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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客栈内井口上,少年双指并拢作剑,指向井底。

第一缕剑气造就的虹光,在老水井内渐渐淡去大半,不再是那般让人完全无法直视的耀眼刺目,借着光亮,陈平安依稀可见这一缕被说成“极小”的剑气,在离开气府窍穴后,凝聚实质,如同一场暴雨,疯狂砸在一块“地面”上,而这块承受暴雨撞击轰砸的地面,好像是一块圆镜的镜面。

陈平安当然不会知道,那叫雷部司印镜,来历不凡,大有渊源!

在上古一位职掌雷法的天帝陨落后,雷部诸神随之趁势而起,瓜分掉了万法之祖的雷霆权势,各自掌握一部分雷霆威势,再往后,就更加处境不堪,除了司职报春的那位雷部神祇之外,其余众多神灵,早已沦为山水河神之类的存在,要么受三教圣人约束敕令,不得跨出“雷池”,要么经常被类似风雪庙真武山之流的兵家势力,或是一些道家宗门,以雷法符箓、请神之术,将其呼之即来挥之即去。

而这块雷部司印镜,主人曾是雷部正神之一,虽然屡遭劫难,从镜面到内里,早已破败不堪,里头的雷电光华几乎消磨殆尽,但绝不是恩和中五境修士能够打破的。

古井内的白衣少年,身形已经被镇压向下一丈多,仍是用双手和肩膀死死抵住镜子底部,被剑气冲撞,镜面震动不已,不断崩开碎裂,但是很快就被镜子内蕴含的残余雷电,自动修复为完整原貌。

剑气攻伐如铁骑凿阵,镜面抵御如步卒死守。

两者相互消磨,就看谁更早气势衰竭。

少年崔瀺咬紧牙关,满脸鲜血,模糊了那张俊美容颜,此时已经没有多余力气撂狠话,只能在心中默念道:“熬过这一场剑气暴雨,我上去后一定金粉、朱砂是最主要的画符材料,那么有一些可遇不可求的材料,一旦制成符箓,符箓蕴含的种种效果,妙不可言,比如崔瀺这一张,就是以一位西方佛国金身罗汉的金色鲜血,作为最主要的画符材料,而且这位得道高僧差点就形成了菩萨果位,因此血液呈现出金色,浇注在金粉之中,在符箓之上书写《金刚经w经文,即可化为一张佛法无穷的金刚护身符,便是陆地剑仙的倾力一击,都能够抵挡下来。

少年崔瀺如何能够不心疼?

祭出这张价值连城的保命符后,少年心中略作计算,便轻松算出剑气至多让镜面崩碎,而镜子本身不会损坏,以后只要每逢雷雨之夜,去往电闪雷鸣的云海之中,接引雷电进入镜面,过不了几年,这柄雷部司印镜就可以恢复如初。

如此一来,崔瀺心中大定,略微歪斜手臂,胡乱擦拭了一下脸上鲜血,“奇耻大辱,差点坏了我这副身躯金枝玉叶的根本!”

崔瀺闭上眼睛,开始默默蓄势。

只等这道剑气将散未全散的某个关键瞬间,就是他杀上井口的时机。

他当然不会等待剑气全部散尽。

若是等到剑气彻底消逝,一旦被上边的陈平安发现自己没死,那泥瓶巷的泥腿子说不得,还真有后续的阴招险招。

毕竟此时的自己,无论是修为,还是身躯,都经不起任何一点意外“推敲”了。

真是大道泥泞,崎岖难行!

少年心中大恨。

当初小镇之行,是国师崔瀺自认为的收官之战,因为涉及到证道契机,他不惜神魂对半剥离,寄居于另外一副身躯皮囊,以少年形象大大方方离开大骊京城。

原来以为哪怕断不掉文圣先生、师弟齐静春这一脉文运,也能够以泥瓶巷少年作为观想对象,借他山之石可以攻玉,砥砺心性,补齐最欠缺的心境,从而帮助自己一鼓作气破开十境,便有望重新返回十二境巅峰修为,甚至借助大骊推广自己的学识,只要他年自己的事功学问,能够遍及半洲版图,可以来,你小子的运气不算太差。

再者,那个死老头子在崔瀺身上种下的文字禁锢,只针对陈平安一人,不许崔瀺对陈平安有任何歹念,否则就要受那鞭笞诛心之苦,除此之外,倒是不曾约束其它行径。这与老头子的学问,勉强算是一脉相承的,讲究事事追本溯源,正本清源之后,方可在道德文章、为人处世上开枝散叶。

将来我崔瀺要你亲眼看着齐静春的嫡传,那个叫李宝瓶的小姑娘,是如何死在你面前的,并且要你晓得何谓大道之争,她又是为何而死的!

时机已到!

崔瀺抵住镜子的双臂早已血肉模糊,深可见骨,只是毫不在意,“剑气如虹是吧?瀑布倒挂是吧?给老子起开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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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是就在崔瀺自以为得逞的前一刻,就只有这么一点毫厘之差,双脚扎根,稳稳站在井口上的草鞋少年,终于蓄势完毕,虽然神魂摇荡,五脏六腑无一处不痛入骨髓,所以只能轻轻颤声道:“走。”

第二道瀑布倾泻而下。

你大爷的陈平安,老子就被你害死在这里了。

这是少年崔瀺当时的唯一念头。

陈平安在井口上摇摇欲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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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这之前。

陈平安今夜第二次坐在凉亭,当时他和做噩梦惊醒的李宝瓶,在凉亭对坐,有一缕无缘无故的清风吹拂小凉亭。

少年记起一事,有些心酸,同时跟随李宝瓶一起闭上眼睛,仔细聆听檐下铁马风铃声。

少年当时在心中默默告诉自己,“齐先生,如果檐下风铃的声响,是偶数,就放一放,忍着那个姓崔的。可如果是奇数,我就出手了。”

叮咚,叮咚,叮叮咚。

第七声之后,再无声响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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